第四章 青罡【下】

玄甲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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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荒野,无尽妖兽。大荒之中,许多不能修行的凡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男人外出狩猎,女子务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老病死。

    青木部落是南荒实力雄厚的高阶部落,管辖着众多大荒子民,其中有炼神如云的中阶部落,也有无法修行的村落凡人。

    谭叔是青木部落管辖之中,一个以狩猎为生的平凡人,祖上也曾有过御空飞行的炼神修士,但是后来一辈不如一辈,到了他父亲的祖父那一辈,终成泯然众人矣。

    谭叔在周围村子声誉很好,每次外出狩猎他都会带回来一些甘甜多汁的果子给孩子们吃,还会分一些猎物给村子里的老弱孤寡。

    今天天刚亮,谭叔就背着那把祖传陌刀和黑弓,步入大山。

    谭叔年轻的时候很英俊,本事声誉俱佳,所以周围村子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但是谭叔对于此事始终不闻不问。如今英俊脸颊已经有几条伤疤纵横,双鬓更是染霜的谭叔,依然是一个人。

    也曾有人问过谭叔“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不愿意安定下来,找个姑娘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笑了笑。没有言语上的回应。

    有天,还有个叫小骨头的调皮小子,拉着谭叔的手,问道:“谭叔,你什么时候可以养个大胖小子和我一起玩啊!”

    ……

    ……

    ……

    这些年来,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可每当他们问起这事,谭叔始终都只是,笑一笑,无言无语。

    事实上,谭叔平时话也不多。村里的人,找他有什么事要帮衬一下,他从来都是不说二话。每件事都干得干净利落,事后也只是笑一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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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叔,进入大山之后,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妖兽。但是谭叔没有将他们射杀,而是保持着一定速度,继续深入。直到遇到一头斑斓大虎,在一片怪石林中。

    那家伙估计是老早就在那里守株待兔了,只是这次来的可不是只兔子!

    那头猛虎先声夺人,谭叔还远远的站在一旁,它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周边的小妖小兽,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猛虎迎面扑来,谭叔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十丈远,不动。

    五丈远,不动。

    三丈远,不动。

    一丈远,谭叔翻身一脚踢在身后石柱上,高高跃起,双手握住陌刀,狠狠地劈向了斑斓大虎。

    一招击中,斩下了一双人头大小的虎爪。滚烫的猛虎妖血溅了谭叔一身,久经厮杀,经验极为丰富的谭叔,没有给猛虎一丝喘息的机会,手持陌刀,步步紧逼。

    猛虎凶性大发,不顾一切的往谭叔身上扑。谭叔左闪右避,静待时机。

    猛虎凶势,再三而竭,猩红的眸子逐渐失去光彩。

    谭叔身形一闪,弯身滑行到猛虎身下,陌刀直刺!

    三指宽的陌刀直接从咽喉刺入,刀锋一绞,猛虎发出一声哀嚎。

    谭叔双腿一蹬,抽出陌刀,顿时血泉喷涌!

    谭叔左脚踩在猛虎头上,然后双手持刀在虎皮上,来回搓动了两下,抹去陌刀上的血渍,最后将那柄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陌刀,插入背后刀鞘中。

    一时之间,宝刀未老,雄风犹在!这八个字被谭叔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头斑斓大虎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即便是被穿喉贯脑。此刻依然在那一团妖艳血液中挣扎着,一声声干哑的低声嘶吼,回荡在森白肃静的石林中……谭叔拔出腰间的玄铁匕首,开始处理他今天的猎物。

    新鲜血液的味道,逐渐在怪石林中扩散开来,谭叔收拾好他的战利品,迅速往回赶。在经过一个山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人类的呼喊:

    “快跑——”

    谭叔定睛一看,他看到一个魁梧猎人,发出那声呼喊后,就被一条花白大蛇缠住,再往那个猎人身后望去,谭叔心间寒意骤生。

    成群五颜六色的蛇蟒,从山谷中涌出来,那个魁梧猎人一行十三人,已经全部淹没在蛇群之中,尸骨无存,死状极为难看!

    这就是大荒,生存条件极为艰苦,上一刻你可能还是猎人,下一刻就成了猎物。无数人,在杀与被杀之间,踉跄潜行。

    大荒太大了,危机随时可能降临在你的身边,这类蛇群可不是谭叔这种凡人可以应付的。抛除杂念,谭叔不在犹豫,转身就像山外跑去,那条花白大蛇吞掉魁梧猎人后,吐了吐猩红舌头,向一边爬去。

    几经曲折,谭叔终于摆脱了蛇群,小腿却被一条紫纹银蛇咬了一口。此刻谭叔正躲在一个山洞里处理伤口,谭叔用那把玄铁匕首将被咬伤的那块肉刮掉,逼出毒血,接着敷上随身带着的药膏,裹上了几层纱布。身上其他几处伤势已经被药草压制住,没有大碍。

    谭叔暂时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休整一段时间后,谭叔谨慎的穿行在丛林中间,此时的天空已经暗黑无光,夜晚的丛林更为危险,但是此时谭叔体内的伤势只是得到暂时的压制,必须在天明之前,得到村里药师的医治,否则不死也废。

    大概用了一个时辰,谭叔翻过了一个山头,凭着多年的经验沿着一条河道往村子赶回去。地势慢慢地,趋于底平开阔,周边草木茂盛,已经完全盖住谭叔的身形。

    忽然,谭叔停了下来,他从背后取出那把祖传的黑弓,一根仅存的青钢箭,引弦搭弓。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谭叔布满血丝的双眼谨慎观察着周围一切。

    谭叔猛然转身一箭射去,飞箭化成一道光影,消失在黑暗中。

    一声惨叫!

    “糟了!”一声惊呼。

    一声刺耳嘶鸣!

    谭叔背后草木轰然炸开!

    一条白银浇铸般,成人大小的百足蜈蚣从地下缓缓爬了出来。

    谭叔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长叹一口气,像是认命了……

    危急时刻,这昏暗夜空,突然白光大盛!谭叔探头望去,只看见九柄纯青古剑,迎空翔舞。

    骤然,青剑一分为二,二化四,瞬间九柄纯青飞剑带着一柄柄光剑织出一道剑网,将百足蜈蚣围住。

    妖兽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便已经化成一团血泥。

    黑空之中,光剑眨眼形成一个九芒剑轮,飞出大巴河域。没多久谭叔就听到,一声声惨叫响起。

    在光剑飞舞照耀下,忽然一位面容清瘦威严,一身青色长衫的少年,踏剑临空而来。他仿佛是刚从天外飞来,带有神灵的气息。数十柄灿烂光剑围绕在他身边舞动,带出一道道残影,将他映照的宛如众剑之神一般。

    这位从天而降的神秘“剑神”,看了看坐在地上神情痛苦的谭叔,倏然左手掐出一个印决,一团绿色光华,朝谭叔轻飞过去。与此同时,那些绕身飞翔的光剑,一柄一柄极速飞回少年背上剑匣,带出一道道细微光影。

    绿色光华靠近谭叔后,化作一股流萤,没入谭叔的身体。

    呼吸之间,谭叔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伤口竟然迅速恢复,仿佛连流失的血液都全部回补了,下一瞬间,他便感觉到浑身上下,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

    “庶民拜见大人。”

    “大叔起来吧”少年来到谭叔身边,将他扶起。

    青衫少年左手一扬,那颗银白妖核飞到他的手中,拳头大的妖核熔成一滩银液,少年用一种奇异的手法将它化进那把黑弓之中。原本黝黑弓身上多出一道道神秘的银色铭纹。

    少年将黑弓还给谭叔,然后笑着说道:“大叔,一起回去吧。”

    “好!”

    两人回到谭叔的家中,谭叔先给他的救命恩人温了壶酒。然后生火,用哪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石锅煮了一锅黄羊肉。

    “这黄羊肉虽然不是什么大补之物,但是它的味道最为鲜美,老朽吃了几十年了,也没吃腻,大人尝尝”。

    “好。”

    ……

    ……

    ……

    两个人坐在石锅边,聊起了天。

    “今天老朽,遇到大人实乃万幸”。

    “刚巧路过大巴江,大叔与我有缘”。

    屋外,无星、无月,分外黑暗。平时很少说话的谭叔,不知道如何接话。于是举起那只祖上传下来的青铜爵。

    少年也端起了青铜爵,两个人的嘴不约而同的弯了弯,一饮而尽爵中烈酒。

    谭叔感慨道:“如今我们人族已经屹立大荒之上,贵为四大种族,相比于从前,我谭平望就是横死荒野,也会是笑着。”

    “人妖相互厮杀,看不到尽头,魔族旁观,灵族不争,我们人族进来几场战事已占上风,大荒各层人族均感荣光。”

    “谭叔这些年不想娶妻生儿子,说出来可能大多数都觉得好笑,但是我这个废物,快九十年了,打心底里一直这样想:人族现在需要的,是你们可以炼神明道的修士,我们这群凡人都是累赘。我不想我们谭家再多一个废物,不想我们人族再多一个废物,我谭平望宁可老无所依,葬身荒野。”

    少年沉默不语,神色凝重。谭叔这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其中包含了多少酸楚,他明白。

    ……

    ……

    ……

    谭叔这晚喝醉了,醉了后,睡了。

    少年坐在谭叔旁边,从无星无月无边的黑暗,坐到东边的启明星放出冷光。

    少年走的时候,看着那张已经满脸沧桑的脸,感伤道:“谭叔,你可能已经记不得青罡了,这些年你过得很苦吧。”

    谭叔还是谭叔,可是谭青罡已经不是谭青罡了,一身青色长衫的少年面带自嘲道:“我叫云青罡。”

    东方既白,在石锅下面填了几根柴火后,似是故人的少年走了,不带走什么,也没留下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的谭叔,看着自称云青罡的少年离开的方向,这么多年始终寡言少语、刚毅木讷的谭叔,刹那间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