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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七章 凋零
“休斯，你带着他们走！快走！”那女性恶魔急声叫道，脸颊也在不停扭曲着、搐动着，同时伸手抓住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小恶魔，用力把他推到后面。
也许是从没见过老师露出如此狰狞的表情，小恶魔们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你叫的声音可以更大些的。”韩进微笑道，他在暗示对方，呼叫援兵吧。
那女性恶魔蓦然发出咆哮声，她的嗓音异常尖锐，给人一种穿云裂石的感觉，就算明知对方在刻意设下圈套，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她的叫声尚没有停歇，那个领头的小恶魔已挥舞着镰刀扑了上去，显然，他误会了老师，以为那是战斗的信号，有了带头的，其余的小恶魔们自然不甘示弱，纷纷咆哮着冲向韩进。
不得不说，这些小恶魔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女性恶魔即使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随后身形启动，以更快的速度决然的越过小恶魔们，伸手从一个小恶魔手中抢下一柄金属镰刀，接着身形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韩进身前，金属镰刀裹挟的呼啸声向韩进当头劈落。
女性恶魔的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哀恸，结局早已能预见，韩进的名字在深渊恶魔中成了噩梦的代名词，能够杀死唐纳德的几个儿子，能够杀死约翰逊亲王，这样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她能够抵抗得了的，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深渊恶魔的骄傲不允许她抛下身后的孩子们，此时此刻的她并不畏惧死亡，之所以哀恸，是因为她知道韩进不可能放过在场的每一个孩子。
从深渊恶魔的角度讲，这位女性恶魔的行为足以令人敬佩，明知必死还一往无前，这样的勇烈即使在人类世界中也不多见。
然而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战斗，而是种族之间的殊死之争，在自由联邦中的所见所闻让韩进对她飞蛾扑火的行为生不出一丝怜悯。
韩进的身形向左侧闪去，手中天道同时暴涨，一道足有十余米长的紫色光刃横扫而出，女性恶魔首当其冲，在惨叫声中被拦腰砍成了两截，她的上半身如烟花旗箭般直射向高空，下半身也足足冲出了五六米才力尽倒地，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两道殷红的轨迹。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血花不停绽放着，弥漫的血雾几乎遮蔽住了操场，冲过来的小恶魔还没能捕抓到韩进快速运动的身影，便象稻草般被成片的割倒，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他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剩下的几个小恶魔呆了一下，随后发出疯狂的尖叫声，扔掉手中的金属镰刀，转身就逃，操场另一端的小恶魔也一样被吓得连滚带爬着逃向远方。
韩进的身形如轻烟般飞掠着，天空中洒落的鲜血到达他身周一米之外便纷纷被震飞、震散，仿佛撞到了一层无形的障壁，他没有追杀那些逃走的小恶魔，停下身形，静静扫视着操场。
韩进意外的发现场中竟然还有一个小恶魔没有死掉，那小恶魔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嚣张，有的只是夸张到极点的恐惧，四处飞溅的血光明显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仿佛吓傻了一般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韩进走到那小恶魔身前，俯下身打量了片刻，接着手腕一翻，手中多出了一颗温热而又红润的莲花。
韩进轻轻吹了口气，那朵红莲花慢悠悠飘了起来，接近了那个小恶魔，接着红光一闪，红莲花奇迹般的渗入了那小恶魔的胸膛。
“小家伙，不要怕，很快就要结束了。”韩进笑了笑，又直起身扫视了半圈，操场里已是血流成河，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立着的恶魔，韩进走到女性恶魔的尸体前俯下身子，等站起来的时候手中便多出了一颗明亮的魔晶。
满意的把魔晶放入空间戒指里，韩进看了一眼矗立在黑幕下的恶魔殿，转身消失在了山壁当中。
在韩进消失的同时，一个深渊大恶魔的身影出现在操场中央，女性恶魔的咆哮声足够尖利，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没人听到。
鲜红色的血水在黝黑的地表上面肆意流淌着，那个深渊大恶魔的双脚就浸泡在血水当中，以暴戾嗜杀著名的大恶魔突然变成了一座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雕像，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让他发生这种变化的恰恰是恶魔一族乐于欣赏的血腥场景。
良久之后，大恶魔的头部开始缓缓转动起来，不过动作还是僵硬无比，似乎只是做出这么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终于，大恶魔发现了血泊中的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个曾经拥有过短暂幸运的小恶魔，大恶魔的眼中突然多出了一丝生气，因为他忽然发现那个小恶魔的躯体是完好无损的。
难道……他还活着？！大恶魔强自压抑住心底那股绝处逢生的巨大幸福感，小心翼翼的走到小恶魔的身边，蹲下身去，手指颤抖着一点点伸向小恶魔。
平时不到一秒钟就可以完成的动作大恶魔却足足用了一分多钟，当他终于碰触到小恶魔的颈侧时，指尖处传来的触感清楚的告诉了他一个事实，小恶魔的心脏依然在跳动着，只是皮肤上的温度有些高，他长松了一口气，可是，当他的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时，一颗心瞬间又跌落到了谷底。
只有一个幸存者，其他的孩子都死了！！
那大恶魔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猛然仰头，极度的愤怒让他的眼角都迸裂开来，流淌下丝丝血线，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咆哮，极具穿透性的声音仿佛一道闷雷，沿着黝黑的天幕向远方滚滚荡去。
正快速闪烁着的恶魔们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唐纳德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声音中包涵着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唐纳德心头猛的一沉。
数息之后，操场上空响起了震天的咆哮，始终笼罩在恶魔殿上方死气沉沉的黑幕也被这些极具威力的声波震荡得翻涌起来，一如恶魔们心中澎湃着的怒火。
然而再汹涌的愤怒也无法改变眼前的事实，包括唐纳德在内的每一个恶魔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死灰色。几乎所有的超阶种族都面临着同一种困境，深渊恶魔一族也一样，他们的繁衍一直很艰难，可以进行初步战斗训练的小恶魔们就那么几十个，此刻竟然都化作了凌乱的血肉！
数千年来的休养生息，让恶魔一族在唐纳德手中发展得史无前例的壮大，之所以唐纳德敢于踏上地面，一方面是由于教廷的覆灭，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恶魔一族拥有了足够的新生代力量。要知道在这之前，恶魔一族在同一时间内拥有的小恶魔的数量，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十余个。
所以唐纳德完全有理由认为恶魔一族正处于巅峰时期，然而现在一切都毁了，想要重现之前的辉煌，天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
深渊恶魔们怒吼着、咆哮着，血红着眼睛想要做些什么来发泄心中压抑不住的悲愤，却无奈的发现他们连敌人的影子都见不到，于是他们眼中的血色便逐渐被疯狂取代，甚至有一个恶魔暴怒之下一拳把墙壁砸塌了半边。
唐纳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准确的说，自从他出现在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几个儿子的惨死、亲生弟弟的陨落，再加上眼前的惨象，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万千条毒蛇不停的啃噬着唐纳德滴血的内心。
在唐纳德的脸上意外的看不到悲痛，有的只是渗入骨髓的疲惫，和哀恸到了极点的麻木。堕落天使凯瑟琳的背叛曾一度令唐纳德暴跳如雷，然而和面前的血腥场面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究竟是怎么了？唐纳德的眼神有些茫然，他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做出踏上地面的决定之后，都为恶魔一族带来了些什么。
如果唐纳德能够冷静下来，如果他能够仔细分析一下当前的局势，如果他能够承认失败，如果他能够再果断一些，那么或许此刻最应该做出的决定，就是全族撤离这里。现在的恶魔殿已经不再是恶魔一族称雄深渊世界的象征，它更像是一只空有一身巨力却行动不便的凶兽，吸引着韩进这种无孔不入的猎人在四周徘徊，时刻准备着出其不意的在上面添加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可是现实的世界中没有那么多如果， 或许几个儿子的死亡还不能让唐纳德完全失去理智，但此刻，似乎正有什么东西悄悄的在唐纳德的内心深处悄悄涌动、滋生着。
这一战，不死不休！唐纳德的目光望向恶魔殿外那片深幽广袤的无边黑暗，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突然，一道华美无比的红光从那幸存的小恶魔胸口飞了出来，凝成一朵红莲花，万丈毫光直冲天际，甚至把黑色的天幕映成了红色。
无数极美、又极其危险的花瓣从红莲花上脱落下来，向四面八方飞去，第一个赶到操场的大恶魔首当其冲，距离太近了，他甚至来不及释放瞬间移动，身体已被片片花瓣烧灼出千疮百孔。
对深渊恶魔们来说，韩进释放过的魔法都不算秘密，可问题在于，这种可怕的魔法在一个最出乎意料的时刻、最出乎意料的地点，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出现。而且所有深渊恶魔都陷入了狂怒暴走的状态中，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小心！”唐纳德身边一个瘸腿的大恶魔发出嘶吼声，随后他同时释放出瞬间移动。
可惜，此刻已经太晚了，韩进的红莲业火可以在几秒钟的时间内扩散到千米方圆，就算深渊恶魔们拼命释放瞬间移动，也不可能在几秒钟内逃出红莲业火的笼罩范围，可以说，所有的深渊恶魔们几乎是死定了！
幸存的小恶魔化作灰烬，附近十几个深渊恶魔也被无数花瓣洞穿，而且，花海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卷去，一旦红莲业火的威力完全释放出来，结局便成了一个必然。
就在此刻，卷动的花潮嘎然而止，好似时间突然停止了运转一样，一道道温热而柔美的花瓣就那么静静悬停在空中，恍若一张美到了极致的画面。
但深渊恶魔们却没有任何欣赏风景的心情，他们立即释放瞬间移动，逃向远方，不要说红莲业火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在唐纳德释放的死亡凋零领域中逗留，也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唐纳德的双眼中涌动着疯狂的火焰，他身体周围近百米方圆的空间逐渐黯淡下来，就连他的身影也逐渐被黑幕吞噬，只十几息的时间，从外面已看不到唐纳德了，只能看到一道又一道扭曲的紫色电光，还有那无数朵静静悬停在空中的花瓣。
和韩进天道的颜色相比，唐纳德死亡凋零领域的电光显得很深沉、深邃，虽然它们身体扭曲得千奇百怪，但却给人一种极其宁静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死寂，而韩进的天道明耀闪亮，充满了生机。
数百个深渊恶魔凝立在死亡凋零领域之外，他们神色各异，有的惊魂未定，有的悲愤交加，有的浑身颤抖不停，刚刚他们还在为孩子们的惨死而伤心，谁知转眼间，他们又至少损失了七、八个同伴，这不能怪唐纳德，实际上唐纳德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在花潮刚刚扩散开的时候，便释放出领域，禁锢住了红莲业火，如果要怪，只能怪那个拉斐尔太过阴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纳德蓦然发出了怒吼声，他的声音仿佛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悬停的花瓣一片片被震碎，化作凋零飞散的光斑。
唐纳德本没有必要这么做，红莲业火的效力已经临近尾声，只要唐纳德继续保持领域，红莲花瓣很快便会熄灭，但唐纳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必须做些什么，以发泄怒火。
与此同时，韩进在恶魔山外围跳出地面，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一丝血线缓缓从他嘴角渗了出来。
红莲业火的禁锢、破灭，让他的神念产生了巨大震荡，不仅仅是魔法能产生反噬，道法也一样，而唐纳德的强大，让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点伤当然不算什么，随便找个地方调息片刻就可以了，韩进长吁一口气，身形再一次沉入地下。
在恶魔殿侧方的操场上，气氛一片惨淡，数百个深渊恶魔都在凝视着唐纳德，而唐纳德尽管脸色还能保持平静，但一颗心却已变得冰凉。
韩进突然闯入地狱之门，袭击了诅咒之丘，那不算什么，唐纳德在第一时间便洞察了韩进的意图，不过是为了干扰恶魔一族的注意力，制造威胁，并尽力牵制恶魔们，为尼古拉和安琦艾尔提供掩护。唐纳德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准备把弟弟汉尼亲王留下来，再留下少部分恶魔战士，以应对韩进的袭扰，而他自己率领全族的精锐赶赴灰谷城，围捕尼古拉和安琦艾尔。在地面那三位强者中，韩进无疑是最难杀的，安琦艾尔其次，而尼古拉成了他势在必得的目标！
只要找到尼古拉，并想办法干扰空间元素，让所有的空间卷轴失去效力，尼古拉就成了囊中物，以深渊恶魔的速度可以始终咬着尼古拉不放，直到尼古拉力竭！
但到了此刻，唐纳德终于明白，最可怕、最难缠、胃口最大的人到底是谁！
韩进不是负责骚扰猎物的狼，而是一只隐藏在草丛中的狮子，只要发现破绽，他会立即跳出来，释放致命一击！
唐纳德有种遍体冰冷的感觉，尼古拉闯入深渊世界，还可以说他只是想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韩进，却是想消灭整个恶魔一族！韩进的动作一环接着一环，如果刚才他的反应稍稍慢一点，不知道那片可怖的花海会吞噬多少精锐战士，这还是骚扰么？不，这是你死我活的搏杀！
* * * * *
数天之后，尼古拉和安琦艾尔站在一个小山丘上面，凝视着远处的一座巍峨耸立的城市。
“这就是灰谷城了吧？看起来怎么有些奇怪？”安琦艾尔轻轻皱起好看的眉毛，略带些疑惑的说道。
据韩进所说，灰谷城临近恶魔山，是深渊世界里最为繁荣的城市，可眼前的庞然大物却让人一点都看不到繁荣的痕迹，高大的城门紧闭，城头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深渊战士，虽然距离很远，安琦艾尔依旧能看清深渊战士们脸上紧张无比的神情。
城墙上面开启了无数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有一支泛着寒光的箭矢探出来，犹如一只只择人而噬的猛兽，偶尔有只飞行魔兽不知死活的掠过城墙上空，马上就被数支冲天而起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如果安琦艾尔飞上天空的话，就会惊讶的发现，城内纵横交错的街道上面、包括街道两旁的屋顶，都聚集着数不清的邪眼和美杜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