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去死吧

星星的泡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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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心情不爽的时候,说话是不经过大脑的,张景洪忍到了极限,倪红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他无比头疼,原本他还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朋友总抱怨家里的女人如何如何不讲理,他家这个就很讲理嘛,可是现在,他才终于发觉,天下的乌鸦是一般黑的。

    抓住一点把柄就不放手,死活听不进别人的劝,不论别人说什么,永远好心当成驴肝肺,长此以往,张景洪简直不敢想两个人到底还能不能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他略显颓废地点起戒了好久的烟,默默吸完一支,然后开口道:“倪红,咱们离婚吧。”夫妻两个自结婚到现在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红过脸,有什么事一贯是好商好量的,原本以为的天长地久,似乎也不过如此,离婚这么严重的话,也能轻易地说出口。

    倪红愣了一下,她真没想到,张景洪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要离婚。伤了痛了的那个人,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似乎小女儿是她一个人的女儿,没有父亲,没有爷爷奶奶,自始至终为了小女儿惨死这件事,伤心难过都是她的独角戏,其他人,连个可心的观众都算不上。

    冷血,无情。是现在倪红对张景洪的感觉。那个从前无微不致体贴入微的丈夫只是个表象,现在的他才是真的他,他不懂她,她却没法不怪他。犹记得小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也曾温柔地抱起她,就像抱着全世界般小心且满足,他看着女儿的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人,倪红以为,他会是个优秀的好父亲,会将他上辈子的小情人健康快乐地抚养长大。

    可是她错了,死了个女儿,之于他就像死了个阿猫阿狗,女儿尸骨未寒啊,她茶饭不思恨不得跟着去了般难过,他却抱着她说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也是可以替代的吗?死一个不要紧,反正他们还能生?那一刻,倪红的心都碎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杀了他的,为何如此毫不在意轻描淡写?

    她以为,听到张景洪说离婚,她会很不舍,因为这个男人真的是她一生所爱啊~她以为,她们会是一生一世。可是现在,她甚至连挽留都不想,这里的一切人和事都让她觉得压抑,忍不住想要逃离。

    “好,如你所愿。”倪红知道,她乞求的样子一定极丑,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听到张景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难过震惊不敢相信之后,还有淡淡的解脱,觉得终于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寻找到了突破口,一个放所有人一条生路的机会,她必须答应,别无选择。

    张景洪没想到倪红连反驳一下都没有,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为什么?明明没出事之前,他们还那么恩爱,他还记得,马上就要到他生日了,倪红有几天一直神神秘秘早出晚归的,在全市各旅行社里打转,想等他生日的时候两人一块去旅行,她知道他喜欢去看这个大大的世界里不同的风景和人物,哪怕她害怕坐飞机,还是愿意尽一切可能陪着他到处飞。

    他们明明那么合适,明明都是对方从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然后倾心的,明明体会过什么叫相濡以沫,父母反对,生活困窘他们都一起相持相扶地走过来了,为什么到了现在,一切都好了,失去了一个女儿却让他们的人生轨迹从此要渐行渐远了呢?难道她就对他们曾经所有美好的记忆一点也不留恋吗?值得吗?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儿,毁了这么幸福的一个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女儿啊!为什么不能试着去忘怀,重新开始生活呢?

    张景洪张了张嘴,劝慰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他太了解倪红,就像他太了解自己一样,两个人一样的骄傲,一样的理智,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经历,早已经达到彼此看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想说什么的默契程度,他从她的眼睛中看到悲伤,看到释然,看到解脱,看到不舍,唯独没有看到他。

    他已经不在她的眼中了,也许曾经越是相爱,现在才越无法面对这么不堪的结局。或许,他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找到另一个如此爱着他且他如此爱的人了,但是他知道,现在放手,对谁都好。

    离婚手续办得超乎想象得快。张景洪逼着母亲拿出了家里边绝大多数积蓄,这些应该都是倪红几年挣的,现在她要离开,房子她不要,女儿她也不要,总是需要些钱傍身的,她经营的那家店什么样他又如何能不知道。离婚,是迫于无奈,而不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爱了,所以,他的女人,哪怕离开了婚姻,也要活得漂亮,活得精彩,也许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至少以后再回想起来,他可以说一声问心无愧了。

    倪红自签完离婚协议,态度异常配合地去民政局换了离婚证,然后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张景洪的世界里。她关了店,换了号,就连她的父母都找不到她,态度之坚决让张景洪不禁有些后悔,万一倪红出点什么事,他这辈子恐怕都会良心不安了。

    但他的担心也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半个月后,他开始在周桂花的安排下一场一场进行了相亲。

    三十多岁,政府机关工作,家境尚可,本人无不良嗜好,且长得很能拿得出手,有个孩子在离异的人群里不是新鲜事,所以张景洪还是很有市场的,连很多大龄未婚女青年都不介意他曾经有过一段婚史。周桂花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心里边别提多痛快了,等她儿子再娶个二十出头的黄花大闺女回来着,一定要生个大胖小子气死倪红那个贱人,哼,她儿子可是一块宝,谁要谁好,没了倪红,她儿子能找个更好的,可倪红就等着没人要吧,儿子给她那些钱倒是可惜了,不过花钱买个清净。

    与周桂花热切盼望着娶新妇进门不同,张景洪不胜其烦,现在这些女人到底都怎么回事?相亲狂是看着个男性都走不道,只差在自己额头上贴个恨嫁的标签了;拜金女根本丝毫不掩饰她们想嫁个有钱人过上不用工作也能享受的好日子的目的,倒是坦诚得让人恨不起来;还有些丑得简直对不起观众还自恋得要死的,谁也看不上就别出来祸害人,没得让人饭都吃不下;离异的总是拿有色眼镜看男人,貌似婚姻失败两个人都有责任吧,总说男人哪里哪里不好为什么还出来相亲?

    张景洪一个星期相了十来个,基本上每天一至两个,周末更是被相亲承包了,跟赶场似的,每次都见着不同的女人,说着相同的话,他疲惫不堪之际,开始怀念以前大学校园里跟倪红单纯的爱情了。至少那个时候,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菜市场里等待处理的烂白菜一样,放在那里等人挑捡。相亲,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个人看看能不能将就着过完这辈子。可惜了,张景洪已经体会过心动的幸福感觉,更是跟自己的爱人恩爱了这么多年,跑去相亲注定要失败,因为他要得太多了。

    爱情,从来都是奢侈品,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那个对的人,错过了,就错过了。相亲的市场上去寻找爱情,不知道张景洪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他太爱幻想,没理解清楚自己的立场。

    但他是孝子,因为跟倪红离婚给了不少钱这事,周桂花可是心疼了好久,差点犯心脏病,躺在床上哀嚎了好久,现在让她有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能恢复精神,张景洪就是再头疼也得撑着去相亲。

    这一天,在富瑞酒店,张景洪以为等着他的又是一场无聊相亲,可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谈吐文雅、举止得体的美女,除了年龄在他看来确实不小了——比他还大两岁,不过对方没结过婚,而且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张景洪心想,如果不是她年纪确实在他们这个小小的县级市里不算小了,估计还看不他这样二婚的呢吧。

    罕见的相谈甚欢,不像以前似的,说几句话就急于逃离,张景洪主动提出请客吃饭,对方也欣然答应,他礼貌地去洗手间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正安静喝咖啡的她,姿势是那么优雅,比倪红还要甩出几条街去。因为工作的关系,倪红很忙,吃饭简直就像打仗一样,十几分钟能吃下两大碗饭去。以前不觉得,现在一对比,倪红粗鲁得像原始人一样。

    嗨,相亲也并不是全都不靠谱,这样的女神级也能让他个二婚头赶上,张景洪的嘴都不自觉地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一路像踩在云端上似得飘进洗手间。

    迎面被人撞到,他还没来得及做出躲避的动作,就被对方一把抓住,往其中一个隔间里拖。张景洪有些生气,这人怎么这样?自己连他是谁都没看清,上来就动手,自己是欠他钱了还是玩他老婆了?

    还没等张景洪开口骂人,腹部剧烈的疼痛就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对方向着他连刺了不知道多少下,这才转身跑出去。

    隔间的门在对方跑出去后自动合上了,张景洪盯着那扇门,心里边无限恐惧,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腹部有暖暖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流出,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压不住。他越来越困,越来越没有办法睁着眼睛,他喊不出来,不会有人知道,刚刚还意气风发的他,马上就要像条狗一样被人杀死在厕所里,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世界很快陷入一片黑暗……

    罗云裳坐在大堂里,喝完了两杯咖啡,她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有男人舍得放她的鸽子,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不能吸引对方吗?可是之间张景洪明明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还约定一起吃晚餐了呢,他们刚刚交换了手机号和微信,他就跑了,这不科学啊。

    罗云裳觉得自己应该果断走人的,可是张景洪人不错,是她为数不少的相亲对象里比较适合结婚的,跟别的未婚女一定要找个未婚男不一样,她一直觉得经历过一段婚姻,且没有明显过错的二婚男人比未婚不懂事的男人更明白婚姻的真谛,更懂得如何去经营一段感情。毕竟跟谈恋爱相比,结婚后的两个人是要长期生活在一起的,而长期生活在一起是很考验人的一件事,你的所有缺点所有坏习惯都无所遁形,哪怕在外人面前装得跟个仙女似的,回了家,照样打嗝放屁上厕所不关门,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洗头不洗澡脏兮兮的。

    所以哪怕一直单着,家里人都着急得不行,罗云裳却始终很有自己的主见,找不到适合结婚的,她宁可高傲得单身,也绝不委屈地将就。可是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约会约到一半就放人鸽子,便是对方再好也不能要啊,太不把她当回事儿了。刚开始接触应该还要伪装阶段尚且这样,以后熟了就更眼里没她了。

    出于礼貌,在走之前,罗云裳觉得自己应该打个电话说明一下,万一那家伙人品不好掉厕所里了呢——事实上是她不想给对方留下话柄,说她怎样怎样,本来也不是她的错,当然做戏要做全套。

    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听,再打,仍然没人接,罗云裳耐心告罄,准备直接走人。就在这时,酒店的洗手间方向传来一声惊叫,然后一个身着工作人员制服的胖大妈像身后有鬼撵一样从男厕所飞奔出来,嘴里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警灯闪烁,罗云裳站在围观人群里,不死心又拨了一遍张景洪的手机,这一次,很快有人接听了:“你好,我是警察,你拨打的机主出了些事,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却原来他是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