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新账旧账

诸夭之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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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子就算自毁一身修为,应该对战局影响不大。

    苏浅又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没别的办法可以保下对面那两大仨小,那也就只能将生命交付在对手的手中了。“姑姑一向是个讲诚信的人。浅浅自毁一身功力,还请姑姑放了绿桐和烟雨母子三个无关的人。”

    自毁功力恍如去半条命一般,苏浅向来心思细密行事谨慎,这样的时候也不忘将条件讲得细致周到。

    阮烟雨暴怒:“苏浅,你要是敢自毁功力,我会恨你一辈子!”

    苏浅无奈地摊手:“那你有没有办法保下我的一双儿女?”

    阮烟雨就沉默了。

    绿桐将小不点叶檀护在臂弯里,沉默着不能言语。

    多说无益,她并没有办法解救眼前危机。

    苏浅静静看着上官容韵,等待着她的回答。

    上官容韵倒是痛快:“我答应你,不伤她们便是。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伤她们我还嫌丢了我的身份呢。”

    阮烟雨不忘逞口舌之快:“身份?你还晓得顾及身份?还不伤无关紧要的?你也有脸说这句话!几年前乾州的战役,云都的水患,几月前丰益城的雪灾,到底有多少弱小百姓丧生在你的手上,你倒是有脸说!”喘了一口气:“全天下论及恶毒,论及丧心病狂,你称第二,还有哪个敢称第一?呸,活该你没人要,活该你老到四十多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眼看一个巴掌就要掴到阮烟雨的俏脸上,苏浅忙一个闪身挡在了阮烟雨身前,握住了全力打过来的雪白手掌,赔笑道:“姑姑别气,阮混蛋一向说话像泼妇,姑姑别和她这样的江湖草莽计较。”

    一脚踩在阮烟雨的脚尖上,碾了碾,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混蛋,想我现在就没命,你就使劲说。”

    阮烟雨就蠕了蠕还要大骂的嘴巴。噤了声。

    上官容韵冷冷地看着苏浅。

    近在咫尺,苏浅被她有如实质的冷气激得抖了抖。

    心里的泪水就流成了河。落入今日之境地何其冤枉。想她爹当年不过是依着本心选了自己爱的女子,拒绝了一场政治婚姻,不曾想被拒绝的人这般记仇,这仇还一记二十多年,大有不死不休的劲头。她作为后代平白受了这么多报复,真是无处去喊冤。

    她庆幸她那一辈子做过许多糊涂事的爹,在这件事上做的选择何其英明。

    她要有这么一个娘,非得恨得买块豆腐撞上去。

    但这样一个她死也不想和她有关系的女人,却是上官陌的亲姑母。

    上官陌有这样一个姑母,又有一个那样的爹,这是怎样悲催的命运啊。

    苏浅英明地觉得,上官陌他能在这么两个极品长辈的压榨下身体健康又心理正常地活到现在,这个青年,忒不容易。

    她心疼他。心疼得全然忘了他已经写下和离书,和她没有几分关系了。

    这个时候如果上官陌来,唉,她叹息着摇摇头,上官陌他如果不是出了事,怎么会任由事态发展到如今的模样而不出面。

    祈望他来救她还不如祈望上官容韵一时良心发现放过她们这一帮无辜的妇孺。

    苏浅绝望地将一只手掌贴上了灵台,英雄气短地道:“姑姑,为免伤及无辜,能不能让这几个人躲远一点?”

    上官容韵朝身后几名随从招了招手。

    五大三粗的随从们便上来押着两大仨小往边上躲了一躲。

    苏浅喊了一嗓子:“躲远点,别伤了我儿子和女儿。”

    阮烟雨机灵地往边上再躲了躲。

    她机灵地觉得,苏浅这个举动,分明是要她们都躲开,好以一己之力搏一搏上官容韵。

    她料的不错。

    最后的时刻,苏浅确然还是想选择搏一搏。

    但这想法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五大三粗的随从们将手中的刀剑晃了晃,横在了阮烟雨楚绿桐和小叶檀的脖子上。

    难为的是小叶檀居然没有哭,还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子,有前途。

    一名头目样子的大汉将手贴在了清泽光洁的额头上。

    苏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没机会了。阮烟雨决然斗不过他们这么多人。

    手一抬,灌足内力横在了灵台之上,内力瞬间就经由灵台往四肢百骸窜去。

    也不过是瞬间,就在她以为这一身修为就要交代了的时候,一股温暖的气息撞了上来。

    何其熟悉的气息。就算是忘了自己是谁,怕也难以忘记这玄冬花的冷冽却又温暖的香气。

    苏浅没有睁眼。

    贴在身上的这具温热身体,素日虽已经是十分瘦削,但也不像现今这般瘦得一贴上去便感觉到硌人的骨头。

    气息虽是极力压制,她却也能感觉到他内息极紊乱,是重伤之下还强行动用内力的后果。

    动情却也不过是一瞬,眼下是何等样危险的境地,苏浅并没有忘记。耳边厢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她惊觉,同上官陌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爹爹苏远之。

    苏浅睁眼的瞬间,微微一怔。不晓得为什么她的爹爹和上官陌会一起出现。

    上官陌救下她的瞬间,她的爹爹已经将阮烟雨并绿桐和三个婴孩自上官容韵的随从手里解救了出来,此刻正和那帮身手不弱的随从打在一起。

    她不及思考任何问题,已将上官陌推开,艳红似火的烈火锦向着缠斗她爹爹的大汉们扫去。

    上官容韵追着打了上来。一记掌风汇聚了十成十的内力,朝着苏浅的后心而来。

    自有上官陌挡在她身后。

    然上官陌终究是重伤在身,这一记掌势,太过猛烈,他硬接之下,纵然上官容韵念及他是西月的希望多少收了收内力,他还是被击飞出去。

    月白的身影自眼前坠落,烈火锦临时改变轨迹,缠绕上上官陌腰际,火红的锦绸在空中划过,绸中包裹的人落入美人的怀抱,美人环抱住他之际,还不忘一记狠厉的长虹贯日,将上官容韵的好几个随从腰斩于烈火锦下。

    本是一出极好的英雄救美,奈何英雄此时势弱,反被美人而救。

    上官容韵的攻势接踵而至。

    本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英雄,况也真真实实地吐了小一斤血在烈火锦上,却还能强撑着一口气,自苏浅怀中掠起,对上乘势追来的上官容韵。

    姑侄两个半空里对上,一个怒火于胸,一个救妻心切,竟是实打实地打在一起。

    苏浅看看自己的老父对付几个随从实在绰绰有余,眼前重伤的上官陌对上上官容韵却实在悬乎,牙一咬,将十丈红绸舞作一条恶龙,向上官容韵席卷而来。

    她今日是动了杀念。

    想她苏浅,自小到大,经历的血战不计其数,数以几万甚至几十万伤亡的大战也经历了不知多少,但真正动了杀心的,并没有几次。多半不过时势所迫。

    想起活了这二十几载,所经历的风霜雪雨刀光剑影全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恼恨就填满了胸腔,今日她就是奔着上官容韵的命去的。

    一条火锦灌注了十成十内力,招招袭向上官容韵要害。

    上官容韵虽已是一身功夫出微入化少有人能及,然苏浅她也是百炼成钢鲜血枯骨堆里成长起来的高高手,拼起命来,上官容韵竟丝毫也占不到便宜。

    苦于身边却多了个累赘。

    累赘唤作上官陌。

    从来高踞云端供世人仰望的无双青年,今夜忒丢脸。

    眼见得烈火锦旋起的飓风里,上官容韵一双雪白手掌丝毫不相让,肉掌对上软绸,竟发出金石裂空的巨响。

    上官陌在这样的攻势里又吐了几口鲜血,上官容韵一记凌厉掌势攻过来,正绕过烈火锦,对着的是苏浅的后脑勺,正吐血的青年飞身挡了上去,掌风正中他胸前,再一次,飞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喊的正是青年的名字:“上官陌!”

    烈火锦顾不得上官容韵,撒手丢弃,月白的身影飞向正坠地的上官陌。

    堪堪揽在怀里,青年嘴角的血丝如玄冬花般冷艳,身上的斑斑血渍比香芙虞花还妖艳。嘴角却是微微翘起的。

    他晓得,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她还是要他的。

    这就足够了。

    上官容韵的掌势未减,向着苏浅而来。

    蓦地一个人影杀到,接住了她的掌风,冷冽的声音让她一震:“我们的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苏浅晓得是她的爹爹接住了上官容韵的攻势。

    不远处两大仨小已经安全,不晓得方才去了哪里此时又冒出来的小郗正护在她们左右。

    她得以将心思全用在上官陌身上。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却被上官陌反手轻轻将她的手握住。两个人,两只手,一样的冰凉如霜雪。

    四目相对,一个是无尽的灰心伤情和心疼,一个是无尽的缱绻流连和歉疚。

    半晌,苏浅撇开眼,声音清冷道:“你是想就这样死了么?那我就不救你。”

    握着她的手的那一只修长漂亮的大手没有松开,薄唇微启,同她说话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温润柔软,温润柔软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这点伤还死不了。我无妨,去救爹爹,别让他和姑姑拼命。”